循环经济可被视为一种资源重塑方式，将不需要或被浪费的废弃物重新打造为宝贵的资源。在循环经济模式下，材料、水或能源会被多次利用，在经济活动中反复创造价值。

　　艾伦·麦克阿瑟基金会（EMF）和咨询公司麦肯锡联合发布了一系列循环经济报告，成功吸引了经济领域利益相关方的注意，并促进了其核心理论的应用。

　　当前，人类开展经济活动所生产的大部分材料、水和能源不是被浪费，就是被丢弃，并未实现“物尽其用”。而循环经济模式的核心，是探索如何通过减少、再利用、修理、再制造、循环和回收这些资源，保留甚至创造价值。因此，循环经济可被视为一种资源重塑方式，将不需要或被浪费的废弃物重新打造为宝贵的资源。

　　循环经济的理念早已有之。早在1966年，经济学家Kenneth Boulding就提出了循环经济的雏形概念。在《宇宙飞船经济学》（The Economics of the Coming Spaceship Earth）一文中，他称，在过去的经济模式下，地球看似拥有无限的资源，且以野蛮攫取、生产、消费为主要特点的线性模式十分猖獗。在他看来，未来的经济更像是个封闭的空间。他将其称为“太空船经济”。

　　在太空船经济模式下，“人们会将地球视为一艘与世隔绝的宇宙飞船，所有资源都是有限的，根本不够开采，更达不到可以污染糟蹋的程度，因此，人类必须建设并适应一个循环的生态系统，这个生态系统虽然不断消耗能量，但却有办法进行物质形态的再生。”此外， 1990年，一本环境经济学书籍[1]和中国颁布的《循环经济促进法》[2]中也明确提出了循环经济这一概念。

　　艾伦·麦克阿瑟基金会（EMF）和咨询公司麦肯锡联合发布了一系列循环经济报告，旨在证明：循环经济能够解决线性经济造成的问题。报告中极具说服力的论点、环环相扣的生物和技术模型，以及相关理论和推算，吸引了经济和领域利益相关方的注意。

　　2010年前后，由于中国经济增速较快，市场需求的激增导致了原材料价格的急速上涨；此外，中国实施稀有金属禁运；各大指标和证据也都显示，全球环境正在迅速恶化[3]。在当时的背景下，人们普遍认为循环经济能够帮助各国摆脱经济危机的负面影响。EMF发布循环经济报告后，以法国环境和能源管理署（ADEME）为首的其他机构也开始陆续发表对循环经济的解读[4]，到目前为止，循环经济的定义已经超过100个，且内涵各不相同[5]。

　　资源无限回收，废弃物彻底清零的循环经济只是空想。毕竟，根据热力学定律，在任何实际存在的系统中，能量损耗都无可避免[6]。因此无法建立一个完全封闭的资源循环系统。

　　受材料属性的限制，产品在使用过后难免会出现磨损[7]。以金属铝为例，由于存在疲劳特性，其回收周期有限，而且，为了确保回收后的质量能够达到要求，回收过程中需要添加大约5%的纯原生铝[8]。塑料的多次循环利用会降低其中的聚合物含量，进而有损塑料质量[9]。此外，即便是循环经济模式下，现有技术也无法完全阻止有害物质在环境中的扩散和污染。比如，工业废水淤泥中含有的磷等富营养物质，以及焚烧炉底灰中含有的废金属都可能会长期存在于环境之中。虽说淤泥和焚烧炉底灰可以分别取代矿物肥料和砾石，用作肥料和建筑骨料，但是，它们含有的污染物水平也要高出上述传统材料[10]。综上所述，企业很难用这些循环废弃物来取代成熟、以初级资源为基础的产业链。

　　能源是全世界共同的刚需。虽说我们可以捕获、转化和运输能源，但每一项技术的使用都会带来能量消耗[11]。因此，短期不太可能在没有额外能源输入的情况下，实现封闭的能源循环。

　　诚然，循环经济原则拥有诸多益处，如减少初级资源的开采和废弃物的产生。然而，不少研究人员都认为，循环经济究竟能为环境和社会带来多少积极影响存在很大的不确定性。部分人称，循环战略的实施并不会自动减少对环境的负面影响[12]，原因很简单：反弹效应，又名杰文斯悖论（Jevons Paradox）：循环经济下的部分举措虽然会降低单位产量的负面影响，但会提升资源消耗总量，刺激产量上升，从而导致其益处被抵消[13]。

　　“循环经济下的部分举措虽然会降低单位产量的负面影响，但会提升资源消耗总量，刺激产量上升，从而导致其益处被抵消。”

　　触发循环反弹效应的案例有很多[14]。比如，有些次级产品（升级改造、再利用、再制造或回收的产品）在使用过程中，难以达到与初级产品（使用原生材料制造的产品）同样的效果。最近一项研究显示，一家大理石板公司在使用升级改造的产品后，排放量比减排量还高出了13.2%[15]。此类次级产品不符合市场要求，难以吸引客户买单。

　　触发反弹效应的另一个机制是消费者资源消费或使用的增加。美国一项研究表明，智能手机的重复利用所产生的反弹效应抵消了30%-45%的预期减排量[16]。因此，避免这些反弹效应需要在规划时具备生态系统思维和大局观。

　　此外，循环经济的社会成本也是人们关注的一项议题。毕竟，工作条件、权力分配、公平和包容等问题很容易被忽视[17]。以产品的收集、分类回收和维修为例，在大部分情况下，这些活动都由少数群体或弱势群体完成。根据一些研究得出的数据，2016年，全球约有58%的回收塑料由非正式劳工收集[18, 19]。他们的工作环境得不到保障，也没有就业福利[20, 21] 。这从一定程度上了削弱了循环经济的效益[22]，企业逃避了本应承担的社会责任，且加剧了社会弱势群体和有权者的分化。

　　因此，专业人员正在制定相关的指标和衡量标准，以便管理循环经济理论的落实，并评估其实际影响[23-25]。他们旨在为循环经济打造一套坚实的理论框架，并关注转型可能会带来的实际问题。

　　循环经济所设想的闭环模式，鼓励着企业重新思考生产和消费模式，以一种创造性的方法，与各大利益相关方加强合作，共创美好的未来。循环经济的实现需要各方齐心协力，例如，加强合作、追踪指标的完成情况、改良生态设计、减少材料和能源的使用、建立绩效评估方案，最终实现价值催生[26]。

　　归根结底，打造循环经济的关键是在企业内部和行业上下游加强合作，此外，也要借政府和政策制定者之力，让循环经济真正成为现实。如今，制造商和政府亟需打造一个资源闭环，基于公平分配原则[27]，在有限的空间内实现资源的循环利用。当务之急，是抛开不切实际的空想，深入诠释循环经济的局限性，并为该模式的成功实施创造有利条件。